杨麒儿这日既没有吃下早饭,也没吃下午饭,在下午,有人跑来对他说,因为孩子在张氏肚子里憋了太久,状况很糟糕,张氏也出现了血崩,怕是要保不住了。
杨麒儿浑浑噩噩地跑到张氏的院子里去,大家要把他拉住,不要他进产房去,但他还是进去了,产房里是浑浊的血腥味,杨麒儿扑到张氏的床头去,他和张氏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毕竟相处并没有多少时日,但是,这个女人的温柔他一直记得。
张氏只来得及说“殿下,照顾好孩儿……”便断了气。
杨麒儿看着她变得惨白的脸,她头发凌乱,眼睛些微发肿,嘴唇干裂,这样的女人,当是不可能美的,但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趴在她的枕边想要流眼泪,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滴泪水。
帝后也很快知道了张氏难产而死的消息,张氏生下了一个男婴,虽然派了好几位儿科大夫前来,但这个男婴依然在第二天凌晨时候随着他的母亲而去了。
因张氏只是妾室,而这个男婴生下来才几个时辰就没了,故而是不能大办葬礼的,只是很简单地办了丧事,便去埋了。
杨麒儿让将那个婴儿的小棺材和张氏的埋在了一起。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产本就十分危险,婴儿的成活率也很低,有些人家生十个能够养活一两个的也有,张氏和男婴没有保住,虽然很令人悲伤,但并不是让人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兰芷楼。
皇帝将季衡搂在怀里,劝他道,“不要伤心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再为麒儿纳几个妾室,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季衡并不是伤心,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这才四月,麒儿今年便病了两次了,又出了这件事,麒儿心里还不知道该如何难过呢,而且珍儿身子也很不好,总是在生病,太医说怕是养不大的。麒儿小时候也是受尽了苦楚,为何他的孩子,又要这样。”季衡低声说着,他知道自己不该在皇帝跟前说这些,让他也跟着心情不好,但是,他心里难受,脸上也并不能完全不表现出来,是以完全不说,也是让皇帝担心。
皇帝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的确是十分宝贝他们,但是他们渐渐长大了,皇帝便觉得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日子,他们要去自己经营他们的府邸家庭,自己管自己的妻妾子女,自己承担生活里的痛苦磨难,只要成婚立府的,皇帝觉得他们就完全是成人了,他会作为父亲在意他们,但是,不会为他们负责了。
但是季衡不是这样,那种身为母子的牵系,让他总觉得没法完全放开他们,季衡理解皇帝,但是改变不了自己。
皇帝说道,“麒儿已经长大了,该他自己承受的东西,他便应该去承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君卿,你不能去代替他们承受这些。再说,要是这么点事,麒儿就扛不过来,又怎么做太子。”
季衡没有回答,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钦显,我何尝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够不去想却是另一回事。”
皇帝便道,“朕不要你去想,你就不要去想。”
季衡看着他,摇摇头,不说话了。
皇帝为太子府送去了几个不错的美人,其用意不言自明,不过太子现在可没法在意这个,几个美人都被他交给了太子妃,皇帝送来的人,太子妃可不敢乱处理,便安排了院子住下。
因为张氏和孩子在眨眼间就没了,杨麒儿本就郁结于心,这下就更是难过了,不过他没有什么难过的时间,皇帝怕他越闲着越多想,便安排了他做事情,杨麒儿也去做事,但一颗心总觉得空落落的,精神不济。
在东宫在准备着为杨珍儿办周岁礼的时候,杨珍儿于一场高烧之后,三天后就病死了。
她是死在杨麒儿的怀里的,她发高烧时,杨麒儿就住在了管氏的院子里,昼夜不停地陪着她,他希望自己能够挽留住她的小生命,杨珍儿一直身体不好,故而长得十分瘦小,头发干枯,面色暗黄,但这是他的女儿,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美丽可爱的孩子,杨珍儿死前因为难受一直在哭,她小声又含糊地叫着“爹爹”,她只会说这一句。
杨麒儿抱着她,哄她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身体就会好了,她便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杨麒儿一直抱着她,直到她身体变得冰冷。
当管氏哭着从杨麒儿怀里抱过孩子的小身体的时候,杨麒儿才反应过来,低声说道,“让她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不疼了。”
管氏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说道,“殿下,珍儿她走了。”
杨麒儿抬头看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管氏吓坏了,马上让人去请太医,自己也顾不得已经走了的女儿,让乳母将她抱了下去,自己就去安慰杨麒儿,杨麒儿却说,“不要让乳母带着,你得自己多带着她,生母和乳母不一样。”
太医来后,说太子只是入了迷障,因为太子情形不好,管氏只得赶紧让人去请了太子妃,在太子迷障了这般的大事上,太子妃也不敢擅专,赶紧让人去上报了帝后。
帝后是一起赶过来的,杨麒儿坐在那里,发现面前有很多人,便说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你们都退下,让珍儿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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