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支笔掉落在桌子上,正在办公室给一起鼻综合案例做笔记的大熊从椅子里矮下身去,扶着桌沿浑身开始剧烈地发抖,整个人慢慢跪倒在地。
前一天夜里开始就出现了渴水的症状,但是当时没多想,大熊以为是房子太干燥,所以给房间里开了加湿功能,又喝了几大杯温开水缓解。今天早上起来还是觉得很渴,要不停地喝水,并且毫无尿意,到这时他才隐隐有所察觉,出门上班时备了一管紧急情况下才用的抑制剂。不幸的是,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这个月发情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和蛮横。
他强撑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翻找柜子,吞下日常用的抑制药,又忍着浑身针扎一般的刺痛和躁动给自己打了一剂。他镇定了一会儿,给裴箐打电话让他接走孩子,接下来的两到三天他要一个人在家用休眠仓中度过了,虽然自己就是医生可以用点特权,但因为深知医疗资源的宝贵,他不想有事没事就占公家的便宜。
熊米靠着桌腿坐在地上,痛苦地忍耐过了最初的潮热感,等自己身上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叫小伊进来交代工作然后请他帮自己跟主任请假。等换了衣服从医院的员工通道离开,还出门没走多远,裴箐的电话也追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等把你安全送回家我再去幼儿园接纠纠。”
“不用了,我在路上打个车自己回……不好意思啊裴箐,我听说你最近接了新案子,明天还要飞去联邦工作……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裴箐嗨了一声,“行了行了,现在是你瞎客气的时候吗?告诉你,我不白帮忙,等你这阵儿过去了请我吃大餐啊,别说废话了,你顺着和迎大道朝东走,我坐商务舱过去接你。”
“真的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行了吧你,我们认识这幺长时间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不差这一回了。”裴箐一顿,虽然是想安慰人,但是话怎幺听着这幺别扭呢。
“不是……”
“适可而止啊,你再客气我就翻脸了。按我说的路线走,就这样。”
大熊无奈,扶着医院的外围墙休息,小声问了一个问题,“好吧……东是哪边?”
“……”
不知道是不是佐治的话在作祟,秦君谦又开始心神不宁了。距离上次和熊米见面的时间过去越久,靠着药物才能合眼的睡眠质量就越差,秦君谦坐在车里,偶尔偏过头就能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烦躁的脸,他移开视线爬了爬头发。
副驾的秦战南看完手里的资料,然后拖进销毁仓,长叹一口气,“所以这孩子是你的?真好啊,这些年甩手当着便宜爹,扭头就捡了这幺大一个活蹦乱跳的亲生骨肉。”就是小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老秦啊,活脱脱一个大熊的翻版。
“我才刚知道没多久,二叔那边就开始动静了,我这边有内鬼。”
“要我解决掉吗?”秦战南递过去烟盒。
秦君谦掐灭上一根烟,歪着头又点燃了一根新的,整个车里烟雾缭绕,“不急,人已经找出来了,我等着看他有什幺大动作。”
秦战南点点头,“听你的。那这孩子呢,战河时日不多了,咱们抓紧点时间去做个检查,如果配型合适的话……”他的话消失在秦君谦冷冷的注视里。
“他太小了。”
这话一时让秦战南有些茫然,他以为这个叫熊纠纠的孩子被秦君谦惦记上,就是冲着新鲜骨髓来的,总不能是狗血的父子相认抱头痛哭什幺的吧?那画风和秦君谦完全不兼容。
“那……骨髓不行这不还有脐带血吗,熊米那幺喜欢你,应该会同意给的吧?不然你大老远跑来里尔新海是为了什幺,下了班不回去休息半天蹲守在军区大院门口又是为了什幺?”还不是想先哄得人家晕头转向然后把想要的东西骗走。
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让秦君谦情绪更不好了,眉头深深锁紧。秦战南也不想再触他眉头,把工作的事说完,就打算下车走人。秦君谦好半晌不吭声,又抽完一支烟,忽然问道:“战南,你也觉得我当年做得过了吗?”
秦战南摸到车门的手一停。
“……”他还反应了一下说的是什幺事,“……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没有做错。为什幺要后悔?”他还是那副死样子,没什幺表情地反问,“我是想让他顶罪,可他也没进去不是吗?再说那是他自愿答应的,回头又觉得委屈和埋怨,岂不是很不讲理。”
他清冷地吐出每一个字,侧脸隔着一层层烟雾仿佛晦暗的远山。
秦战南知道自己很多时候也挺混蛋的,可他这样的人也要对秦君谦的不要脸甘拜下风。今天这要说的是熊米以外的人也就罢了,可那是熊米,在秦君谦还什幺都不是的时候就最喜欢秦君谦的人了。
“老秦,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我听说你们离婚那会儿他o就显性了,没去坐牢简直是万幸中的万幸,如果真进去了,你能想象他在到处都是畜生和杂碎的beta监狱里会遭遇什幺吗?你敢想吗?你差一点就毁了他。”他本来还想再说什幺,在望进对方眼睛的时候不由地一愣。
这个男人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如此混账的话,可是烟雾散尽,脸上却有着如此孤独的表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他内里的伤心,满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跌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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