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潮水》。”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哦。”我移开了视线,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像打鼓一样乱敲,我甚至担心它的声音越过那吵闹的《爱如潮水》,把我出卖在所有人的面前。
“其实有许多流行歌是挺好听。”她把目光调到了江面上,“不过我还是喜欢古典音乐和纯音乐多一些,听起来很美。”
“那种美能让人的灵魂都快乐起来,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我说。
“是啊,听着心会很安静,很美……”她似乎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碰到我的目光又迅速掉过头去,在江面上胡乱张望,说:“在江边真舒服!好凉快啊,吹着风好快乐,好快乐,好快乐……”
“快乐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风,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我笑起来。
“我告诉你啊,我第一次到海边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吹海风,海风跟一般的风不一样的,它会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抱住你,感觉特别舒服特别好玩。结果我就站在沙滩上吹了一整天海风。”她大睁着眼睛煞有介事地望着我。
“结果第二天发现,海风在拥抱你的时候竟然偷偷剥掉了你几层皮。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那天,我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笑里藏刀。”
“我喜欢吹山风,那是带着树的绿意和溪水的清凉的,很纯净。”我想起了家乡的山。
“嗯,夏天就很好,冬天就特别冷啰。不过,被它吹一下也会特别清醒的。有时候在冬天我会起得很早,就是想让风吹一下,脑袋清醒了就觉得特别精神。我小学的时候是学校田径队的,每天早上教练都会早早带我们去跑步,感觉特别好。”
“我还喜欢小巷子里出来的风,好像在闭塞里突然就来了活气一样。”我说。
“我很想在飞机上吹高空的风,那到底要凉爽到什么程度呢?”她望着我很好玩地笑着。
“嗯,什么时候我们去找莱特兄弟的飞机开开吧,就那个飞机能吹风。”我呵呵笑着。
“对了,高空的风吹着不像风”,我说,“它好像那么一吹就直接进了骨头了,让你搞不清楚到底风在身上的哪个地方捣乱。”
“哦,那么有趣啊?那我吹吹那样的风!哪里有啊?”她的小船似的眼睛弯弯的发着光。
“高原地带,西南或西北。”
“嗯,期待。”
“孩子,我们该进去了吧?快到演出时间了。”我提醒道。
“哦,那我们进去吧。”她恢复了我刚来时见到的那个纯净腼腆的样子。
百变少女,神奇少女,令我入迷的少女……
“为什么会喜欢傅聪弹肖邦呢?”我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因为你以前介绍我看的《傅雷家书》。”她并不看我。
“你了解肖邦?”
“我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对他还不能作评价,先听听他的音乐再说。”她沉静地说,像个成熟又理性的批评家。这又让我内心一震,这个永远那么新鲜的女孩,对她的每一个新的发现,对我们的每一个默契的共识,我总是激动不已,这种激动常常让我想以整个灵魂去拥抱她。
肖邦是**的,傅聪是**的,那是灵魂在澎湃激荡,钢琴诗人的纯净与完美创造了一个美妙的世界。在一个半小时的演出里,听众完全沉浸在了音乐的灵动神妙的世界,终场的掌声让傅聪多次谢幕都无法平息听众的热情。我坐在那儿不愿意走,我但愿这个演奏会永远不会结束。整整一个晚上,我不仅沉浸在音乐里,还沉浸在一种超越音乐的欢乐里,那种欢乐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它在整个音乐厅飞翔,弥漫,以致于我不知置身何处,思想在何方,一种茫远的完全的消融。
“怎么就没有班得瑞音乐的演奏会呢?”出来的时候裴菲意犹未尽地说。
“有啊。”我说。
“在哪里?”她马上惊奇地问。
“瑞士山林。”
“你逗我!”她翘了翘嘴,“我会找机会去听的。”她又扬着头咧嘴笑着。
“我跟家里说了,今晚我不回家。”快到车站的时候裴菲说,“我跟你回去你那里。”
“哦。”我愣了一下,机械地应答着。
路上我们很少说话,只望着窗外的飞驰的高楼与灯光,这个夜似乎很明亮又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它在明亮的灯光后面躲闪,快乐而又不安,还异常凝重,凝重得必须静止,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灯光的背后隐藏着一些灰暗,黑夜的背后隐藏着某些莹亮,就像音乐厅的琴音里隐藏着我迷醉的欢乐。今晚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呢?她的笑眼里隐藏着什么吗?我们过去的这三年彼此隐藏了多少?
二、深度和纯度
到了我的住处,裴菲一下子变得异常兴奋,说:“你先洗澡吧!我再来熟悉一下环境!”说完就开始到处逛,其实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熟悉环境”,而像是在检阅谁动了她的奶酪。等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奶酪变样了:沙发被她移了位置,桌子凳子被她重新摆放了,床上的被单物件被她重新安置了,窗帘也换了个夹住的方法,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她都重新指挥了。见我出来她马上就拎着个洒水壶跑进来。也不理我的一脸愕然,装了满满的一壶水就往阳台跑。
“你们这些栀子花,喝水吧!你们这些茉莉花,喝水吧!你们这些狗尾巴草,喝水吧!茉莉花,犒劳犒劳你,再喝多点吧,你开的花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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