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身体康健,儿孙满堂,得偿所愿,万寿无疆。
阿临。”
信纸飘落在地上。
路喜将之前的信装裱好,走到养心殿门口,听见了周崇慕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他关紧了养心殿的门,挥退其他人守在门口,盯着手中重新拼凑起的一封信,长长地叹了口气。
昌祐六年二月十九,麟王下旨发兵攻秦,五月十二,麟军与楚军南北夹击,秦王所率部族溃不成军,麟军生擒秦王。五月二十,楚军回朝。为答谢楚国助麟国统一之力,麟王修书,愿与楚国缔结同盟,力保两国五十年不起战事。
(中卷 完)
南楚宁和三年的夏天格外燥热,据钦天监所说,南楚此前数十年从未出现此等酷暑,是天降不祥。但在京郊护国寺,却感受不到过分的闷热。
护国寺是南楚国寺,身为百年古刹,朝廷每年都会从财政收入中拨出一部分银钱,用以护国寺的修葺和维护。护国寺周围古木葱茏,清爽惬意,又因佛光笼罩,更显得人心平和,不问世事。
而护国寺后院的禅房,就更为清幽宁静了。
这片禅房位于寺中僧人集体禅房的后面,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院落不大,但是打扫得十分干净,院子里种满了牡丹、白芍、桔梗、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药材,想必日日有人打理,故而花开艳丽,枝叶葳蕤,比之素净的佛寺,更添了一份生机。
院落庭前植柳,院后栽竹,因着护国寺建在山腰,相对京城而言已经清凉一些,又有晨露滋润,故而树木倒都欣欣向荣。
护国寺里神秘的贵客已经来了三年,向来深居简出,小沙弥们极少能见到这位贵客。贵客是从宫里出来的,身体极为不好,刚来的一年多,宫里的太医日日都在寺里住着,照顾贵客的身体。
偶尔有上山砍柴的小沙弥曾远远瞥见过贵客的身影,据说贵客极为年轻,可身体当真是不好,尽管如此,仍然惊为天人,只可惜仿佛是个瞎子。
贵客的样貌在寺内被传得神乎其神,年纪小的僧人就都想见识见识这瞎子美人究竟有多美。只可惜贵客刚住进护国寺,住持就严令全寺上下去打扰这位贵客,否则会有重罚。
住持治寺严谨,若是重罚那必定是重罚,更何况这贵客是宫里出来的,因着这贵客,陛下这些年来寺里进香祈福的频率又多了很多。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能知晓这贵客绝非能轻易接近的。
太医院这些年风头正劲的太医郑浮风一直负责给陆临诊治,从陆临失血昏迷一直到他悠悠转醒,郑浮风知道这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以为人醒了自己就能就此松口气,可没想到醒来才是噩梦的开始。
陆临看不见了。
他应当是一醒来就看不见了,却没同任何人说,非常平静地独自消化了这个现实。总之他每日精神不济,除了醒来一会儿喝药,就会再次陷入昏睡中,一开始谁也没发现这件事。
后来他精神稍好一些,精神足以支撑他同人说话交流了,才渐渐显出纰漏。因为看不见,陆临为了遮掩,便很少抬头看人,他全靠听脚步声来分辨来者。他殿内来回的唯有几个太医和璎珞,璎珞是女孩子,脚步轻,其他的太医他并不怕认错,只笼统地称为“太医”,也蒙混过了。
周崇慕没在陆临清醒的时候看过他,唯有那一次鼓足勇气去了,却因为陆临对他的脚步声十分陌生,猜不出是谁,直到周崇慕走近,陆临嗅出了龙涎香的味道,才低声道:“陛下来了。”
周崇慕心怀愧疚,不知如何作答,便没有说话。他的沉默放在陆临那里,便让他产生恐慌,他攥紧了被子,不敢再多说。
周崇慕坐在床榻边,犹豫了一下,说:“阿临,信我已重新拼好了。”
陆临有些茫然:“什么信?”
“当日被你撕掉的信。”周崇慕将一页纸递到陆临手里。
陆临强装镇定,说:“那便不看了,陛下还放在床边的暗屉里吧。”
陆临佯装伸手去墙上摸暗屉的位置,那信他曾在无数个黑夜里拿出来拼凑起来反复看过无数次,暗屉的位置早已烂熟于心,可他的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搬到了东配殿里。
周崇慕拿给陆临的并不是原来的那封信,那封信还好端端地装裱在养心殿里。他站起身,盯着陆临看了许久,而后哑着嗓子问:“阿临,你看不见了是不是?”
既然被拆穿,陆临便不想再装下去,他浑身泄了力气,说:“是。”
太医院的人只向周崇慕汇报过,他们推测陆临眼睛不好,但因为陆临外伤并没有痊愈,内伤也一直在加重,并不能完全确认陆临是否是真的失明。
周崇慕的心一直向下沉沉地坠着,此刻终于确认,吊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砸得他心口血肉飞溅,一片狼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这样惨痛的现实,只是陆临仿佛毫无知觉似的照单全收,才更让他痛心。
陆临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发现自己还有一口气,其实也觉得幸运,活着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只是看不见而已,从此也就不用再看我不想看见的人了。”
周崇慕并不驽钝,已知陆临不想自己出现在他身边,沉默片刻,说:“阿临,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等你身体再好一些了,我送你走,只是你先让太医给你看看眼睛,或许……或许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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