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银行对崔副主任临时有紧急安排,已经出差去了美国。
他的脚步声从走廊传进书房里,不复往日的沉稳泰然,方步亭闭上眼睛,他年轻时从不怯于面对难题,人将暮年却无法直视父子亲情的困境。
方步亭和徐铁英都对于崔中石今夜的死始料未及,这件事他们已经谈妥了,方步亭付钱,徐铁英收钱,崔中石不能杀,移送南京。
那崔中石又怎么会死在西山监狱呢?
方步亭心里已经隐隐猜出,事情的症结大概关于党内派系的相互倾轧,然而这些手段却将崔中石逼上了绝路,也将自己和大儿子的关系逼上了绝路。
谢培东终于忙完了这些眼前的事情,进了书房:“内兄,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开始你就什么都没吃。”
方步亭摆摆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跟孟敖说了没有?”
谢培东微微弓着身子,脸色很差,听见方步亭的话皱紧了眉:“还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知道孟敖现在的状态,弄不好孟敖一冲动,之前的那么多心思都白费了。”
方步亭的手指慢慢地敲着藤椅扶手:“说吧,他比我们想象得成熟,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党国里,他和孟韦都有自己的方法,用自己的节奏进攻与防守。”
谢培东沉默地点点头。
方步亭望着从落地窗穿射进来的晨光,想起了一件事:“孟韦回来了吗?怎么没看到他?”
谢培东转头看望方步亭:“孟韦还没回来,可能是警局有事吧。”
方步亭摇摇头:“徐铁英刚刚杀了崔中石,孟韦不会回警局。”
“那就在孟敖那里吧。”
“他不敢去见他哥,怕露马脚,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就不对,故作沉稳。”方步亭站起身:“这孩子能去哪里?”
谢培东不说话,走过来扶他。
方步亭没用他,慢慢地走到书桌前:“培东,我记得前一阵有几支军队换防,那个姓杜的换到哪里去了?”
谢培东直起了身子,面上没什么表情:“杜先生……来北平了。”
方步亭问:“你早就知道?”
谢培东照实说:“在顾大使府邸遇见过。”
“你没告诉我。”方步亭扶着书桌:“培东,你好糊涂啊。”
“内兄……”
“不要说了,去打电话,把孟韦叫回来。”
方孟韦端着碗喝粥的时候,太阳刚刚落下,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映在他的手指上,镀成了金红色。
杜见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吃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怎么样?是不是咸了?”
方孟韦抬眼看他,又舀一勺慢慢喝:“有一点,不过我很喜欢。出了这么多汗,应该补充点盐分。”
杜见锋怀疑地看着他。
方孟韦不再理他,专心把一碗粥都干掉,然后靠在床头。
毛利民进来,看见空碗倒是高兴:“哎哟,没少吃,这病是好了。”
方孟韦看他收拾东西,说:“麻烦你了,毛大哥。”
毛利民笑笑:“客气啥,都是自己人。”
杜见锋用手背贴贴方孟韦的额头,温度还好,便去捏他的下巴:“不对啊,老子给你做粥嗬,他毛利民就是洗个碗,你怎么跟他客气不理我呢。”
方孟韦挣脱了他的手,瞥他一眼:“自己人,谁跟你客气。”
毛利民说:“得,我这个外人还是先走吧。”说罢出门走了。
“你把毛大哥气走了。”方孟韦睫毛颤了颤,像是刮在杜见锋心上。
“他是寻个机会躲懒去了,再说,明明是你说的话,怎么怨在我身上?”
“我乐意!”
杜见锋被气得直乐:“哎,小孩儿。”
方孟韦懒洋洋地:“嗯?”
“想抱抱你。”
方孟韦缓缓地往另一边挪了挪,给杜见锋留出一个位置。
杜见锋脱了外衣裤和鞋子上了床,坐在方孟韦旁边,肩膀挤着肩膀,一起靠在床头。
过了一会儿又伸手去揽人家,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方孟韦的头发。
“小孩儿,心里还难受吗?”
方孟韦闭着眼睛,在他的胸膛上点点头。
“那还怨自己吗?”
方孟韦小声说:“只有一点点。崔叔见不得龌龊,宁愿舍生取义,这么多人想救他,都救不了。杀有杀的理由,救有救的道义,说白了,我只是个局外人,即便想入局,都未得其门,或许对于崔叔来说,生未必圆满,死未必遗憾。”
杜见锋搂紧了他:“想得明白就好。”
方孟韦叹了一口气,去捉杜见锋的手指:“你是不是得罪了陈继承?”
“你怎么知道的?”杜见锋反手抓着他的手。
“我去警备司令部开会,审查名单第一个就是你,校级以上也只有你,还不是得罪人了。”
杜见锋倒是不在意:“算不上得罪吧,平津战线说是傅作义说了算,但是老蒋派了陈继承来给他当副总司令,还不是因为傅作义不是嫡系,信不过他,陈继承来北平,本来也不是帮着傅作义的,是他娘的看着傅作义的。我来北平,火车还没下,就被石觉盯上了,带我去见了傅作义,这是把派系划分明了,陈继承能看得惯老子吗?”
“无论是政府还是军队,这样的内耗实在是太大了,都不顾着正经事,内斗倒是不亦乐乎,我每回看到他们的嘴脸都恶心,都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到底为了什么。”方孟韦蹭了蹭他的胸口:“我申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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