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不过的白羽箭,不取金雕翎羽,无需大巫祈福,这段时日归云城的妇孺每天都要造上许多支。
白羽箭穿过旷野,飞入敌阵,好似一束透过云层的光线。
它猛地刺进了宣战者的喉咙。箭羽穿过血洞,死者的尸体还来不及滚下马,箭早拖着一串血花,钉进了旗杆,震得王旗瑟瑟发抖。
真皋人慌乱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遭伏。
这一箭竟然真的来至归云城头,越过投石车尚不能及的距离,犹能破甲杀人。
沈识微总结道:“沈霄悬盖世神通,归云士气大振。”
我见他两眼闪闪发光,苦笑道:“咱能不能不涨他人威风?”
沈识微嘲道:“沈元帅的威风还用别人来涨?文恪散尽家财,未必抵得上这一箭之功。”门外有点什么动静,他站了起身:“我去打发下人,秦师兄换身衣服,时候也不早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能永远缩在城南的鬼屋里。赫烈王终究要来,沈霄悬也到底要去见。
只是我在脑内演练了好多次,也没推理出个稳妥的解决方式。
沈霄悬当真人如起名,高高在上。要说不熟,我们一啄一饮都在他的笼罩之下,但要想猜他的心理和行为,就跟猜天一样茫然。
我正心烦,门外的动静反倒越来越大了。
这几个仆人还吵着分行李不成?
我也懒得换什么衣服,把腰带扎整齐便了。
刚到门口,就听沈识微不知在和什么人说话。
他温文恭谦道:“……他要真是死了呢?如今已是覆水难收。不如……”
一阵异响传来,沈识微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推门而入,他正好倒撞在我身上。我来不及多想,忙伸手去扶。一碰到他的身体,我就觉得不对劲,沈识微像被拔了电源一样往地上滑。我搂着他退了两步,失声道:“怎么了?!”
沈识微想自己站稳身子,但没成功,只得攀住我的胳膊:“秦湛!”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古怪的笑声结尾,是他吐出一口血来,正喷在我的胸口:“看来我赌输了。”
我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这口血像是吐在了我的脸上,染得我看什么都是血红的。
我咬着牙把沈识微揽到身后。
之前我设想的和沈霄悬打太极的九九八十一式,现在全爆炸般飞了九霄云外。
一同飞走的还有之前那点畏缩。
怒火涌动,我现在只剩一个念头。
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对着屋里另外那人叫道:“怎么?沈师叔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沈霄悬正站在屋中,还是那副苍山负雪般的姿态。
这屋子似乎只容得下他一人,仆人早就逃得一干二净,我和沈识微也被挤进了阴影。
沈霄悬打量了我一会儿。
像是雪冕反射出一道阳光,他的目光里略有了一丝柔和之意:“此獠枭獍之辈,将来你必反受其害。”
我扶沈识微在椅子上坐下。沈识微又吐了口血在襟上,但他似乎觉不出伤,挑衅地直勾勾望着沈霄悬。
我往后退了一步,好再把沈识微护严实点:“他要害我,我早死了好多回了。还等什么以后?”
沈霄悬道:“人心平地起波澜,况且是他。我从小看他长大,深知他的心性。他现在不害你,只是还没到时候。”
我冷笑道:“我和他同生共死过,要说他的心性,我比沈师叔更懂!”
我身后的沈识微笑得更厉害了,他喘息不定:“秦湛,我何需你帮我说情?我爹说得没错……”
这家伙平时比谁都精,作起死来也比谁都更不要命。
我怒道:“你闭嘴!”一边转向沈霄悬:“沈师叔,你看他哪里都有毛病,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但没关系,我喜欢他就行了。”
报复的快意忽然涌得我满心都是,我生怕他不懂,强调道:“沈师叔听得明白吧?是要当一世夫妻的那种喜欢。”
这鬼屋本来就静,这一刻似乎变得更静了,像沉船往寒潭更深处落下去。连沈识微那垂死挣扎般的怪笑也停了一瞬。
可这瞬间转睛逝过,沈霄悬还是不为所动:“你们如今这点勾当不过是年少轻狂,将来你便懂了。”
我反手按在沈识微的肩头,不让他再找死。
我胸口的血水已经洇开了,变得有一拳之大,似乎不仅是沈识微的,还混进了别人的。
我抢道:“懂什么呢?杀妻证道还是卖子求荣?沈师叔,我可真懂不了。你当年和我娘算不算年少轻狂?你是懂了什么把她丢在一旁?我和阿曲只认识几个月,我也想救他。你把从小把他养到大,居然能推他去死!你送我那八个字,是想我终于有一天懂哪些的?”
天fēng_liú水,不知哪样能让磐石动摇?
我也不知什么能让沈霄悬起了动摇。
但他铸死不动的眉宇终于向下压了压。沉声说出了那句长辈最让人厌恶的台词:“我牺牲了阿曲,终归是为了你好。”
原来沈霄悬也会犹豫,片刻过后,他才柔声道:“你,你真正的名字是沈明彰。”
那天凌晨,徐姨娘催我走前替徐君绣再上一柱香。
香半天也点不着,点燃时已被烛焰燎得黑漆漆的,好似死者在做什么抗议。
但我还是端端正正把香插进灰烬。
我在心里对着那块木头说:我不是你真正的儿子。我知道你过得苦,死得也苦。但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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