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萧金卿的脸上只剩一个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失望的表情。
梵珏见他如此,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先前想,若是萧金卿生气呢,就给他赔礼道歉,哪怕让他狠狠打自己几下呢,谁知道竟然连一句责备也没有,所以任凭梵珏伶牙俐齿,先前想好了百般说辞,这会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了。
反倒是萧金卿先开了口,「既然只是殿下一时兴起,草民也知道了实情,如今您必定心愿得偿,恳请殿下让草民自行离开,也算是相识一场的情谊。」
梵珏好不容易盼他开口,居然是这么一段道理,勃然怒道:「草民、草民,你何必一口一个草民!我几时在你面前摆过皇子的架子?你这么说是有意寒碜我!」
萧金卿摇了摇头,认真说道:「纵然您不当自己是皇子,我也不能在心里当您还是那个偷萝卜的孩子了。」
梵珏怔了片刻,牙齿已将下唇碾得鲜红,一个一个字质问道:「只因为知晓了我的身份,先前那个孩子,就在你的心底死透了么?」
萧金卿静静注视着梵珏,他们其实就挨坐在一起,却觉得两人间隔了道道鸿沟。
梵珏的声音开始颤抖,「大哥、萧大哥……我错了,你原谅我……我错了,你不要这样……」
泫然欲泣的表情一点点出现在少年美得盛气凌人的脸孔上,红了的眼眶、皱了的鼻翼,就在氤氲水雾蒙上那双晶亮乌黑的眼睛的一刻,萧金卿扭过了脸去,声音发涩,「你有什么好哭的,难过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梵珏可怜兮兮抓住他的衣袖,「你说,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萧金卿看着他,久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你总不能为了让我原谅你,就在这床上躺一辈子,要道歉,也要先拿点诚意出来啊。」
梵珏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只见他抬起手轻拍了两下,朱色的房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小婢女恭恭敬敬地托着描金的漆盘走了进来。
「你中的是我亲自配制的迷香,除了能让人安静睡上一觉,对身体绝没有半点损害。」梵珏一面说着,从垫着的金缎上拿起一只碧绿的小瓶,笑着递给了萧金卿,「你闻闻这个,这香味是我素曰最喜欢的。」
萧金卿本来以为梵珏要替自己解毒,却又提起香料: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也顺手接了过来。那小瓶触手温滑如丝,细看之下竟是整块的老根翡翠雕琢而成,瓶头上缠着同色的丝络。他打开凑近一嗅,果然是异香扑鼻,恰似霎那春来百花就在眼前一齐绽放。
等那阵沁人心脾的感觉过去,萧金卿睁开陶醉中不自觉闭上的双眼,梵珏的笑脸已凑在他面前,「怎么样,我说这香味好闻吧?」
萧金卿盖好瓶子,随手搁下,「你花样倒是不少,只是不知道我几时才能下来走动?」
梵珏见他不再自称草民,对自己也改回了从前的口吻,不由得心花怒放,「你现在动动腿脚,一定不会再酥麻了。」
萧金卿这才发现身上的**已经解了,他明白奥秘就是那瓶中的香料。
内侍们服侍萧金卿洗漱完毕,梵珏扬手把人赶了出去,郑重说道:「这香是外邦上贡的天瑛髓,气味百年不散,且功效奇妙无比,最解药性,父皇把仅有的两瓶都赐给了我,你随身带着这一瓶,权充香料也好。」他说着重新拿过小瓶,亲手系在了萧金卿的腰间。
萧金卿知道梵珏有心讨好自己,若不收下必是不成的,便笑道:「如今看来九呈子龙冠内廷的传言,并不是大家无中生有。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轻易转送给人也就算了,还叫人家拿了来当香料用。」
梵珏笑了笑,「外面人用心说的话,你又何必去计较真假?好东西我这里不少,只要是有的,你瞧上了都可以拿去。」
萧金卿还想再逗他几句,却觉得少年明媚的笑容里隐隐藏着一丝落寞,可仔细去看又消失得无踪了。
只这一瞬功夫,梵珏已经拉了他的手往外走,嘴里赞道:「这里是我的九王府,虽然比不得你的天云山庄气势恢宏,你也逛逛好是不好。」
两人携手出来,萧金卿发现自己身在一座精美无比的院落里。
因着当今圣上修远帝的宠眷之深,去年刚刚竣工的九王府,聚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耗时三年才落成,奢华富丽得难以形容。
就如梵珏所说,若论宽窄自是建在江南山中的天云山庄略胜一筹,可要论精致美丽,天下间怕是再找不出痹烩更好的宅第了。
萧金卿昨夜休息的屋子就在梵珏卧室的侧面,院子里植着数十棵玉悔,一树一树蓄着待放的幽香。两人沿着从东北角的小径出来,一处处逛了起来。
走了大半曰,也不过看了三分之一。
他俩驻足在临水边的一座亭榭里,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们立刻捧了点心进来,端茶送炭的川流不息。
看着四周的宜人景象,梵珏忽然问萧金卿:「你觉得这里好么?」
萧金卿轻轻撇去茶盏中的浮沫,饮了一口道:「这样的屋宇,恐怕神仙也住得。」
少年勾起了唇角,手掌轻轻在亭柱上嵌成流云图案的金玉上抚过,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这就是父皇送给我的十六岁礼物,我的兄弟们个个眼红,我却嫌它堂皇得太过冷清。」
看着这一幕,萧金卿确定自己这次是看清了梵珏心底寂寞的,可他实在想不出安慰的话语,毕竟拥有着天下最高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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