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日,只有下得淅淅沥沥的冻雨,乌衣巷,紫竹伞,却是缠绵动人的。
江南的老宅,暖冬阁中的纵使也是炉烟病塌,只是当时尚可和那人坦诚对坐当庭饮下一杯杏花酒……
记得当时残酒晕,只是当时啊……
他轻轻抬手扶了扶额角。
那伺候着的童子低声道:“殷爷,别站得太久累着身子,坐下歇会儿吧。”
殷言酌不发一言,只拄着手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阁中。
早已有候着的婢女呈了晚膳上来。
殷言酌独自坐在梨花案几前,用银匙勺了点浓汤,慢慢地送入口中,勉强咽下了几口,便微微蹙眉停下了手。
桌上摆着的一碗熬得精细的药膳粥和几碟清淡菜肴,仍在袅袅地泛着热气。
殷言酌看也未看那碗只粒未动的米粥,只径自搁下了汤匙取过绸帕拭手,荀福也不敢多言,挥手让人撤了下去。
一会儿小厮将药送了进来。
随着那童子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灰色布袄,他走进对着殷言酌恭敬地打了个千儿:“殷爷。”
殷言酌望见是他,只点点头:“葛添,有事?”
葛添将一本册子呈了上来:“殷爷,黄金台今日新进一批兵器,这是目录,您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小的差人送过来给您亲自过目。”
垂手立在一旁的小厮伸手接过,殷言酌道:“有劳。”
葛添不做多扰,只简练报了报这几日台中铺子经营情况,便起身告辞离去。
待到葛添走了,殷言酌坐在椅子上往后倚靠,微微闭上了眼。
阖目歇了会,他睁开眼拾起那卷册子,拄着手杖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了锦塌前。
仆人扶着他坐进了塌上,殷言酌放开手杖,累得微喘了口气:“替我……”
荀福轻声吩咐道:“替殷爷取笔墨来。”
守在阁中的童子应声走了出去。
荀福将烛火挑亮了几分,留下一名小童给他伺候笔墨,其余人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殷言酌只专心看手中的册子,毫不分神注意暖阁中情景,入夜后几个婢女走进了阁内,然后从屋角一个洁净的熏香鼎炉中用手帕包裹着取出了数十粒大小如鸡蛋的红色珠子,小心地捧着朝内阁走了进去。
里间是殷言酌的寝阁。
婢女将散发着热气赤炎珠在床帏衾被之中不断滚动,半个时辰过后,直到整张床铺都发出了暖烘烘的热度,触摸已经有些烫手了。
一会殷言酌洗漱妥当进来,坐在阁中软榻低咳,眉色已带了倦意。
荀福轻声道:“殷爷,可要歇下了?”
殷言酌倚在塌沿,晚上耗费心神看了几个时辰书册,现在这身子乏得厉害,只怕是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轻微点了点头。
婢女整好了被褥,福了一礼走了出去,荀福走到床前探手试了试温度,方才吩咐两个小童小心地将他扶了上去。
一旁伺候着的小厮伸手替他解开了白日里披着的貂裘,殷言酌无力地任由仆人搀扶着,半躺在床上疲倦地闭上了眼。
他在暖意融融的衾被里面舒展开来手脚,四肢百骸借着这热度汲取了些许暖意,一日下来胸臆之中那种密密麻麻的刺痛方舒缓了些许。他一天之中,也就歇下来这片刻是舒服的,半昏半睡躺到半夜,被褥冷却之后只怕又是要咳醒的。
伺候着小童微声劝道:“爷,晚上的药还未喝呢。”
殷言酌只觉头一阵阵的晕眩,闻到那苦涩的药味连胸口都泛着恶心,只闭着眼神昏力竭地挥了挥手。
“爷……”那小厮唯唯诺诺不敢言。
“冷宿仇要是敢怪罪你,”殷言酌睁开眼脸色一沉,轻喘了口气,艰难地挤出气息:“你直接来同我说。”
面上已经有些动气。
小厮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
方岂有当天夜里在前院的西边厢房住下了,华贵幔帐柔软床榻舒适得很,他反倒睡得不习惯,因而此日起了个大早。
他起来吃了早饭,又随意地在四周逛了一圈,然后提了一壶酒,在练武场旁的石凳上坐下了,看着场内的年轻人练武,图个眼前热闹。
懒懒散散地坐到了接近晌午,正想着是不是该尽尽心意去后院瞧瞧那位爷的病体,庄里仆人上前来传了话,说是殷言酌今儿早上起来咳了一阵,浑身昏沉无力,精神也不太好,底下人不敢大意,只小心伺候着他躺回床上歇息了。
本来犯了病该请大夫看,但这殷爷素来多病,体弱卧床也已是司空见惯寻常事,更何况这位爷病中脾气也难捉摸,身子不合适便不太愿意见客,所以只好请方先生暂且等一等。
方岂有听得舒心无比,笑着迭声道:“好说好说。”
他乐得自由自在地翘着腿,提壶又灌了一大口酒。
方岂有好吃好喝地又等了三日,这才又进去见了一回殷言酌。
殷言酌依旧是一身貂裘倚在锦塌上,维持着周全礼数同方岂有客套寒暄了几句,又招待他喝了杯茶,这才由青衣小童扶持着坐直了身子,又另有小厮上前将方言酌的右手从貂裘袖子中取了出来,细细解开了手腕上系着的那方紫苏手巾,将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如奉珍宝地捧起,搁在案桌的一个布枕上,伸直了手腕给方岂有切脉。
方岂有的食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寸脉,微闭着眼仔细听诊,约莫过了半柱香,才轻声道:“殷爷,左手。”
童子趋身上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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