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两位公子一定要在我故国的遗墟上做这样的事情吗?”那声音如同千年寒冰,饶是最热烈的火焰也会被她熄灭。陆小凤放开花满楼,伸出手替他整理凌乱的青丝,嘴里不满地嘟囔:“我就说了,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那绝对是神仙眷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美哉乐哉……”花满楼红着脸,无奈地笑了笑,阿妩翻了个白眼,说:“是陆公子请我带路的吧,现在倒嫌我碍事了。”她转过头,将满天飞扬的黄沙映入眼瞳,略带几分伤感地说:“这里就是西刹国了,西刹国亡国已久,西域风沙又大,所以皇宫已经被掩埋在了黄沙底下。”
陆小凤挠了挠脑袋,有些苦恼地说:“那可怎么办啊?皇宫都被沙子埋了,还能找到什么线索?”花满楼摇着扇子,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他感觉脚下的黄沙有些松软,他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将他拉到了地下。
黄沙如同汹涌的漩涡,涌入了花满楼的口鼻,他连呼救的能力都没有。“花满楼!”陆小凤大叫一声,飞身向前,却只抓住了那把扇子。黄沙重新归于平静,陆小凤跪在地上,近乎疯狂地用手刨着沙土,阿妩在他身后有些不忍地说:“陆公子,没用的,那是流沙。”陆小凤侧过头,他脸上从未露出过那样的神情,那双总是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眼睛里竟闪烁着恐惧的光芒,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不管是遇到怎样的险境,哪怕是在佛鬼棺里,天下无双的陆小凤也不曾害怕,但,当花满楼在他的眼前消失,当那个人鲜明又温和的轮廓被黄沙掩盖,巨大的惊恐,悲痛,绝望令他几乎窒息,他血红着眼睛,咬着牙说:“他在哪里?!”被他不同于往常的神色吓到了,阿妩咽了口唾沫,说:“花公子应该是掉进皇宫密洞了,西刹国皇宫机关重重,大小密洞更是不计其数,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密洞就会移位,一旦掉下去,要想再找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陆公子就算把这西域翻得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救出花公子。”
陆小凤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抬起眼眸,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就算是登天又有何难?别说是把这西域翻得底朝天,哪怕他下到阴曹地府,碧落黄泉,我也一定要把他找回来!”那一字一句,仿佛都是生生地从心里掏出来,带着浓烈的血味,大漠的风锐利如刀,陆小凤跪在地上,任凭一双修长的手龟裂流血。
阿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了月光很好的时候,那个红衣女子倚在船头,手里拿着一壶酒,眼角带着醉意说:“阿妩,你知道吗?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黑暗……
这里的黑暗又不同于往常,带着地底的潮湿,花满楼睁开眼,摸索着坐起身,身下是冷硬的地板,地板上雕刻着奇怪的图案,花满楼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那是西刹国的图案,他习惯性地想摇扇,发现折扇不在手里,他揉了揉生疼的额角,思考起来。
刚才自己被流沙卷到了地下,掉进了一个暗洞里,这里,应该就是西刹国的皇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花香,花满楼觉得有些熟悉,他喊了一声,想要辨别自己的方位,折返回来的声音告诉他,他正处于一个四面都是墙壁的狭小密室里,屋顶上有个洞,应该就是自己掉下来的洞。
这个地方无门无窗,自己究竟该怎么逃出去啊?花满楼叹了口气,那个人一定在上面疯狂地找自己吧,他一定很着急,想到陆小凤,花满楼略略心安了些,不管自己在哪里,不管自己陷入什么样的险境,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到自己身边,生死与共,他一直要他相信他,却不知,他从未对他丧失过信心。
花满楼甜蜜一笑,他站起身,摸索着自己身边的墙壁,墙壁上的香味更加浓烈,那股味道,花满楼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闻过。
突然,一种难言的烦躁从他的心底蔓延开来,如同被蜂尾上的尖刺刺中,奇异的瘙痒令他全身发烫。
自己……真的能逃出去吗?也许这西刹皇宫,就是他花满楼的灵柩。他素来温和积极,突然间冒出的消极想法令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花满楼摇了摇脑袋,想将这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可烦躁如同越扩越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他的额上冒出了虚汗,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觉得你真的能保住自己的命吗?花满楼,你连你的眼睛都保不住……”
“花满楼,你真的很没用,你连承认你自己的恨意都不敢,承认吧花满楼,你恨这个世界,你恨夺走你眼睛的那个人……”
“一个瞎子栽了满楼的花,你却连花的颜色都看不见,你说你爱那个人,可是你连他的模样都看不见,其实……你是恨他的吧,恨他扰乱你的心神,他那般fēng_liú多情,二分喜欢也能当做十分,他对你,和对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没什么两样……”
“住嘴!”花满楼大喊,他捂住了脑袋,浓郁的花香迷醉了他的神经,咸涩的眼泪从花满楼的眼角流出,他的眼底似乎湮灭了最后一丝光芒,看上去已和死人无异,“花……是花……”花满楼流着冷汗呢喃,他终于想起了,这里那股奇特的香味,他曾经在佛鬼棺上闻到过,也许,这西刹皇宫,就是一个巨大的佛鬼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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