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犀每次踏下巨蹄,脚下的土地便凝结为泛着青蓝光芒的寒冰,更别提铜铃般的双眼和擎天长角。如此凶兽,只有角弓不离身的应牛可与之相抵,应牛形似牛,通体赤黑,皮毛丰美,四蹄如虎爪,口中生如鞭般长舌,文华熙也是到了如今,才得以居高临下地看清。
冰犀之后,便是狴犴等氏族麾下的魔族最主力军队,更有战车数千乘,一壮魔王声威。魔族的战车因着战士身材,较神族为高,像漆黑鸦翅盘旋而成的一座高塔,铮铮铁骨,缠满了铁蒺藜与火炮弹药,战车上更有弓箭手、斥候、刀斧手等数人,战时可做攻城投石投火之用,一旦攻破城墙,更是能直接输送军队。
凶荼展臂一呼,落在他肩头的仍是初见时那只灰羽白喙的枭鸟。魔王志得意满,任枭鸟亲昵地啄着自己的手指,打马至圣火坛边,遥遥对文华熙微笑。
昨夜多少旖旎,似春风庭前吹落。凶荼拥着他,说今年的蒿野花终于开了,你我也算是等到了。来年还会开得更烈,本王带你打马同赏。
文华熙持酒对他遥祝,笑意却无一丝落入眼底。他眼看着凶荼向大萨满行礼,欲要迎接祭火,开始检阅。身侧的狴艳不知何时早已握紧了手中刀,神族的副使则更奇怪,像个木雕泥塑般,只知死死盯着他,也不知是仇是怨,抑或受人操纵。
文华熙慨然拂袖,饮尽了一杯酒:“这还真是我在魔族第一次如此自如地饮酒,这酒……”
狴艳冷笑一声,眼看着凶荼登上祭坛,一步步天际风云涌动,她一甩火红披风,起身落下了一个“斩草除根”的手势:“这酒味道如何?”
“表面辛辣,实则深有回味,甚佳。”
凶荼一心要在昨晚还深情款款搂着的美人面前大展能为,靠近圣火的瞬间大萨满却忽然退后,高高举起了权杖——
鬼面下神情聚变,他也看不清楚,只见天空殃云聚集,祭坛中的火苗忽然灰黑衰败!
凶荼一凛,野兽的本能令他急急后退了一步,四周禁卫高喊着“保护大王!”齐齐冲上前来,然而就在火苗熄灭的一瞬间,天空中也落下了酣畅淋漓的春雷喜雨。
大萨满高举缠着初生羔羊羊皮的法杖,嘶哑苍老的声音在天空之下祭坛之上高地回响,如同一个躲不开的诅咒,狠厉地贯入所有人耳膜:“圣火已熄!皆因此魔倒行逆施,亲近神族余孽,辜负苍天神旨!”
“苍天悲叹,圣火已熄,如此贼子,当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呵!”
狴艳身在高台,刹那间拔刀出鞘,一刀劈断了一个酣醉的魔将头颅。那魔将本是亲近魔王的一派,醉醺醺的只闻“叮当”一声,眼见自己鼻间青铜大环碎裂,甚至还笑了一声,随即整颗头颅便开裂成两半。
夕琼立刻挺身站在文华熙身前,高台上已是群情哗然,刀戟无眼,她手持两只匕首左右格挡,双手上下挥舞得密不透风,轻灵似春日飘荡的蒲公英,亦舞出了一阵削血肉如泥的漩涡。
文华熙安坐着自斟自饮,余光瞥见神族使者不知何时已全然没了踪迹,也只付诸一笑,掸了掸衣角,不染一滴血雨。
只听狴艳引吭高呼:“魔王无道,触怒魔神,我等立当讨伐!狴犴亲兵听令,立即诛杀叛逆,拥戴圣火正统!”
她手持军令,显然是谋划已久,大萨满更是三两步登台接应,姿态明显地站在了她身边。凶荼身边反应最快的亲军还没拥着他杀出重围,便被长啸着的冰犀一蹄子哀嚎着踩成了肉泥。
狴犴一族已将去路悉数堵死,成了个瓮中捉鳖之势。凶荼仰天长笑一声:“哈哈哈!本王猜到你们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竟是如此龌龊手段!本王从不笃信圣火护佑,日夜陪伴大萨满守着圣火的,可正是你们这位可敬的宗女!”
祝火带着一小拨人马飞快杀来,然而赤鳞鞭风虽狠辣,面前无尽的魔兵却像是春火中重生野草,无论如何也扫荡不尽。他的鞭子被人墙堵住,放眼四周却见夕华也神秘地消失了身影,心头隐隐有所感,唇间咬出了血,却也只得连连高呼:“陛下!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不要恋战,快逃!”
“如今任尔等巧言令色,也无济于事。圣火既然已熄,此后选帝便是能者任之,本族宗女自然是唯一堪当大任的继承者!”先前还在凶荼面前唯唯诺诺的狴犴蓍老抚摸着胡须,拂袖冷哼道:“放箭!”
刹那间,战车隆隆,硝烟四起,厮杀声共剑雨湮没了天与地。
祝火挥舞长鞭,鞭风围起一盏冶艳的凄红明灯,在雨中扫落箭矢万千,却还是擦伤了臂膀大腿,落得一身狼狈。他以鞭为灵蛇引路,奋力在战阵中赶到主君身边,凶荼却更是自顾不暇。
狴艳手中令旗一展,数头冰犀直直咆哮着踩向了凶荼。凶荼矮身一避,紧握着马镫翻倒避在马腹下,当机立断抽剑砍向马身,马儿受惊,竟嘶鸣着险极又险地狂奔着躲过了铁蹄践踏,一路血丝飘荡,终是歪着舌头口吐白沫,猝然摔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匹疯马前蹄垂地的一刹,凶荼又紧攥着鬃毛昂然翻身跨马,身后千万枝铁箭追击不休,肩头枭鸟长鸣,“扑哧”一声扑楞着挡在他身后,竟是代主殉身了。
凶荼双目赤红,翻身下马,大喝一声劈手夺过身侧一名小兵的箭囊,看也不看地引弓向天,直直射入一只冰犀脚掌间,当即便引得冰犀发狂,抖落了身上的士兵,战阵一时混乱,敌我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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