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垂下眼,嘴角却噙着一抹笑,灯火明昧间,显得整张脸好看得有些飘忽。
顾意冬自那事过后的这些年一直都是冷冰冰少言少语的样子,从头至脚讳莫如深到了极点,今天不知是哪里的变化,整个人看过去忽然有了一些许久都不曾在他身上见到的生动的气息。在座的其他人看着也觉得有点儿迷惑,很多年不曾见过这样人性化的顾意冬了。
宋海不自觉地就叫出他儿时的绰号:“驸马爷,你真把人家女友给炒鱿鱼了?”
钟远也跟着问:“驸马爷,你把乔落辞了?那她在这行还能混下去么?虽然她……那个,可是对一女的赶尽杀绝这也不符合咱的作风不是?”钟远说完抓抓头,他也想不起来为什么顾意冬会叫驸马爷,好像是因为小时候他总跟在一个女孩儿的后面鞍前马后的,他们叫那女孩儿公主,自然就叫他驸马爷。
“意冬哥,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落工作很用心的!”
“没有误会。而且也不是我解雇她,是她自己提出要辞职。”
“对,不是你炒她,你只是逼得她除了辞职以外没有别的选择。”贺迟懒洋洋地开口。
“其实也是有的啊……” 顾意冬静默一下,忽然懒懒地笑了,凤眼斜斜地瞥过去,流闪着只有他们两个明白的意味。
贺迟啪地一拍桌子就站起来,孙豫连忙死命拉住他,“贺子,贺子!别激动啊!”呼啦啦一桌子人也都跟着站起来。钟远他们也都赶紧拦着,钟进不明所以地随着站了起来。
宋海刚才看见贺迟和意冬脸上的不明伤痕就问过,知道两人前几天打了一架,还颇为震惊了一会儿,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又都是奔三的年纪了,就算贺迟脾气比较爆,这几年也都深沉了许多,更何况,顾意冬哎!他都从来都没见过他大声说话,永远是温文有礼的样子。
钟远一边抹着汗庆幸今天让他们分开来坐,一边拦在顾意冬前面:“贺子,咱火气别这么大!你看大家这样都吓着你们家服务生了。”他最近真的是很操劳啊,自从钟进拉了这个叫乔落的说要结婚,一切好像都不对了。
宋海也张罗着:“就是就是,都坐下,坐下啊!来,给贺子满上!什么事儿啊,咱兄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啊?来来,都喝杯酒,有什么事好好说。”
顾意冬敛一下眼,先端起酒:“贺子,咱们是最铁的朋友,我以为你从来最明白我,不是么?”
贺迟怒声:“你不应该……”
“别跟我说什么应该不应该。你就应该么?”贺迟闻言脸色骤变,顾意冬嘴角含一抹笑,看上去很温暖的样子,却隐隐有一丝极锋利的恨意,“你就说,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钟进到乔落家时有些失魂落魄的。
乔落的家在二环边上,一套大约六十平米的半旧小套房。因为要结婚的事,钟家冻结了钟进的大小账户,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站在她的小套房里相视苦笑,然后决定就把这套小房子当作婚房。
他那个时候觉得很愧疚,可是乔落浑然不在意,只是说:“有我跟你就够了。”
因为要装修和搬运东西,钟进手里有一把这里的钥匙,他打开门的时候方厅没有人,地上堆了一些他们前些日子买的婚礼用品:“落落?”他唤,然后在卧室看见乔落。
她蹲在床边,床上铺着他们昨天一起买的粉红色带绯子的绸缎床罩,很华丽梦幻的样子。她当时还娇俏地笑说:“这么一把年纪,结这么一次婚,就让我装把嫩吧!”
可是此时她弓着身子蹲在那里,将脸埋进这铺床罩里,一动也不动。这个姿势那么的无助、弱小、失望和抗拒。
钟进在门边看着,忽然觉得心痛得呼吸不了:“落落……”他轻唤。
过了一会儿,乔落抬起头来,钟进像往常一样穿着米色的衣服,站在门边温柔地看着自己。下一秒钟,她的眼里就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哀伤。
钟进走近她,轻轻地揽住,将她的脸放在他的肩颈——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的无奈,他希望她在他的怀里。
乔落低语:“我今天见到了你妈妈。”
钟母还是那副娴雅的气质,跟她的姐姐如出一辙。她看见乔落,眼光淡淡闪动,微笑着:“是乔落吧,这些年你变了很多呢,二姨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乔落颔首:“曲阿姨,好久不见了。”
微微挣开钟进的怀抱。乔落的手指很苍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她伸出手,细细地描摹着钟进的脸颊:“我是真的真的想跟你结婚……我想跟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哪怕吃不饱穿不暖,哪怕我们流落荒岛危机四伏。呵,我都只想跟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钟进,你明白么?”
“我希望我明白。”钟进看着乔落,眼神痛楚,她这样的苍白无助,这样的沉寂消沉。但是,她的伤心她的无奈是因为他吗?
乔落微微侧头,眼神疑惑无辜:“你不明白,对么?呵呵,你看,你不明白,可是明白的人又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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