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非是最本质的,真正最本质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丧失了作为精英作家生存的支点,无法进行自我角色定位;在世纪之交的当下,感觉到了中国社会文化有一种世纪末的“废”气,但又从精神和情感上自觉不自觉地沉醉其中而又不甘心就此颓唐和幻灭。这是最关键的。刘心武认为贾平凹创作《废都》有三个背景值得注意:第一,贾平凹在心理上、精神上面对的难题太多,只有寻找明清的那种很成熟的文化资源,求得一种解脱。第二,是他所在的西安这个城市确实具有的极为巨大的名人效应。所写的那些什么市长儿子、那些女人见到文化名人非常崇拜,这种情况在北京不可能出现,也很难想象,但在西安却是真实的。于是,这就造成了他那种特有的傲岸和痛苦。而这种做岸和痛苦,也只有在那个氛围中才有施展的可能。第三,是他对当下的现实失掉了把握的耐心,从一个相当具有社会性的作家,变成一个产生失望的人。
刘心武的分析颇有道理,它为我们如何正确读解《废都》提供了某些启示。《废都》这部书,从总的来看,就是写出了文人在这种背景下的自我迷失,他们“废”的尴尬处境。从这部对庄之蝶悲剧性命运与结局的描写中,你可以看出作者陷入“无物之阵”之中左冲右突而找不到生存出口的幻灭心态。中的庄之蝶,作为一个文化人,他所渴望的一切几乎都具有了:作为作家他有名气,作为人大代表他有地位,作为图书字画的幕后经营者他不贫困,作为普通人他有朋友,作为男人他有妻子和情人。然而,优裕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精神上的高蹈,相反,人生的绝望和幻灭像魔鬼一样附着他。为了自我救赎,他和他的朋友们只能走向宿命,在声色犬马、奇书术数中驻足流连,以荒诞来回应荒诞,而作为叙述者的作者也只能以宿命的方式安顿他笔下所有的人物。因此,这里的庄之蝶,一定意义上也就是贾平凹,是贾平凹在世纪末情绪影响刺激下自觉不自觉地放弃精神追求而堕入虚无和绝望的一个具体曲折的表现。就此而论,我们不妨是可以说《废都》是一代知识精英绝望和幻灭的挽歌,是人文知识分子世纪末颓废情绪的大曝光;贾平凹和主人公庄之蝶的心态及命运,在相当程度上已成为当今时代部分知识精英的精神缩影。雅斯贝尔斯在描绘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人们心态时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不仅欧洲到了日落西山之时,而且地球上的一切文化均处在暮霭沉沉之中,人类的末日,任何一个民族和任何一个个人均不能逃脱的一次重新铸造——不论是毁灭也罢,新生也罢——都已经被人们预感到了。”我们身处的时代也是动荡转型的时代,面对这一时代,固守神性境界固然令人钦佩,但对现实生活持怀疑和虚妄的态度也未始没有一点积极意义。因为站在宏观的高度来看,正是这种怀疑和虚妄,它可能预示了一代知识精英的又一次精神觉醒。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对它予以一概否定。
当然,《废都》在书写精神之“废”的同时,也包含了知识分子社会批判、自我批判和文化批判的严肃内容,并给出某种精神性的价值允诺。如穿插引进大量的政治民谣、顺口溜和社会性传闻,对当下干部队伍的腐败、社会风气的不正进行批判。如描写一个收破烂的疯老头所唱的一段谣儿:“一等作家政界靠,跟上官员做幕僚。二等作家跳了槽,帮着企业编广告。三等作家入黑道,翻印yín_shū换钞票。四等作家写文稿,饿着肚子耍清高。五等作家你潦倒了,x擦沟子自己去把自己操。”如写周敏在城头上吹出“呜咽如鬼”的悲怆神秘的埙声,写被城市文明榨得骨瘦如柴的那头老牛的哲学沉思。特别是对老牛的悲惨命运和老牛哲学沉思的有关描写,格外清晰地表现了作者对物欲横流的现代城市生活的抵牾心理,具有文化批判的意味。这对我们认识现代化过程当中都市文明的负面作用是有意义的。不懂得这一点,就无由弄懂贾平凹为什么敌视西京,将它命名为“废都”。不懂得这一点,也无由弄懂贾平凹意欲逃离眼前丑恶生活,获取新生的意向。自然,所有这一些,作为艺术成分它并未有机融入作品的主要情节之中,倒像是人为拼贴上去的。
二、《废都》的xìng_ài描写与精英作家的精神还俗
《废都》xìng_ài描写的大胆和直露,不仅在新时期,就是在整个“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发展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不厌其烦地详述每次性行为的过程,从正常的xìng_jiāo到变态的kǒu_jiāo都有。这对中国传统的审美包括社会接受无疑是一种富有刺激性的挑战。
如此的描写有没有意义呢?
从文本的实际效果来看,不能说一点也没有。这主要就是:借此充分揭示“废都”之中知识分子的精神之“废”,写出他们在政治和商业两方面都无所作为的情况下只好转向对性的变态追求,在放浪形骸、自暴自弃中实现自我消解。我们不能想象,如果抽去了这些xìng_ài文字而代之以崇高的情爱描写,那么,这部作品有关知识分子精神颓败的揭示,能像现在这样给人以触目惊心的感受;至少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主题思想。从艺术角度看,这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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