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起身瞧了一眼,应道:“青山叠翠,群峰耸立间, 云雾缭绕。再看近岸,水天相接之际,一叶小舟悠然行于湖中,十分自在。”
宁琅一颔首,又朝向了楚晖,问道:“楚晖,你怎么看?”楚家乃当朝世家之一,底蕴深厚,可不是一般的伧鄙武夫。楚家的两位公子都文武双全,辉如璧玉。
楚晖闻言,应道:“情韵连绵,风趣巧拔。好画!”
“哈哈。”宁琅仰头一笑,将画卷收起,推到了楚昭的跟前,朗声道,“得之不易,望阿昭珍惜此画。”
直到走出了光王府,楚昭都摸不清宁琅的意思。三人对坐,他绝口不提京中的形势,口中所说的都是些诗情画意的风月事。步出了长街,楚昭左右回顾,见无人跟踪而来,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哥,你怎么会到光王府中?”虽说与光王有交情,可眼下天子重病,臣子的一举一动都含有深意,这光王府一趟走,可能会被人以为是大将军府倾向了光王。
楚晖闻言叹了一口气,应道:“彤云的父亲被诬下狱,我有求于光王。”
王姐姐虽然身殁,可二哥是重情重义之人,为她之家属奔走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只不过在这关头——楚昭的眉头一蹙,又追问道:“光王同意了?有提出什么条件么?”
楚晖低语道:“他同意了,说是帮人洗清冤屈是他分内之事。”
南行的一路,拔出了不少光王的同党,如今的楚昭已经不再天真。要说光王一点儿图谋都没有,她是不愿相信的。以前的她或许还认为光王雄才大略,就算用血腥的手段坐上那宝座,也能够有太平盛世,可现在,很多事情难以说准。“为什么光王要赠画?”楚昭又问道。还是一副《江南游春图》,上头所绘之景象,显然不是他们宁国的。
楚晖神情一肃,他低声道:“回府再说吧。”
在外游历数月的人回到了府中,按理说该备酒宴接风洗尘,只不过近日的京中始终笼着一层阴霾,走在道上的人都低着头步履匆匆,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父亲和大哥都不在。兄妹二人到了书房挥退了下人,这才放心说话。
“如你所见,图上所绘乃晋国之景。”楚晖皱着眉,肃然道,“你一路南行,不知道听说了没,如今晋国女帝缠绵病榻,其皇储久久未立,如今已引发政局的动荡。之前举行了一场朝辩,光王认为可以趁晋国内乱的时候,撕毁条约,出兵攻打晋国。但是以太子为首的一些臣子不同意,认为有违君子之道,战争一启劳民伤财,不知多少人会流离失所。两派人马争论不休,父亲在这事情上保持沉默,光王赠画的意思是,让我们站在他那边,同意开战。”
“晋国内乱?”楚昭低低地嘟囔了一声,“两国之君怎么都卧病床榻,会不会有诈?”晋国与宁国不同,帝位素来是传女不传男。皇子只能够封王,而且其后嗣不得随皇室之姓。
楚晖摇了摇头:“不知道。”又道,“现在谁都见不到圣上,人心惶惶。太子与诸王之间原本是暗斗,现在一下子浮上了水面。”
楚昭思忖了片刻,问道:“二哥,你以为圣上是真的缠绵病榻么?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天子属意皇后所出的嫡子宁珏为嗣,十多年来可从来没有动摇过。近年来,光王的夺嫡之心并不明显,天子显然不能对亲子下手。他要是故作病笃,引出幕后动作的人,再将其一举铲除,为太子铺路,也不无可能。
楚晖道:“这事情我与父亲也怀疑过,眼下各种揣测都失了意义。”
楚昭闻言正色道:“关于趁机攻打晋国一事呢?你如何看?要站在光王那一侧么?”
楚晖面上露出了一抹挣扎,半晌后才舒了一口气,应道:“两国分立终究不是长久之策,如果能够趁晋国内乱一举攻下晋国便好。只是战争犹为劳民伤财,再者我国尚没有能力一统,真要进攻只是徒劳而已。”一方面有着平定天下的雄心壮志,另一方面却被理智所苦,没有那等孤注一掷的勇气。
楚昭嗯了一声,应道:“如果出战谁领兵?光王自告奋勇么?他想要建功立业,获得与太子相斗的筹码。再说了要是兵权落在他的手中,他会不会利用手中兵马逼宫呢?”
楚晖摆了摆手道:“这事还没有定数,先不说了。”
话音才落下,外头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一束光亮射入,楚行天高大的影子投映在地。“一回来便躲在书房里,你们兄妹两是在讨论什么大事么?”见了女儿平安,楚行天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当日见了加急的“速归”,还以为府中出事了,可现在父亲和兄长都好好的,楚昭那紧提的心便松懈了下来。她吐了吐舌头,面上流出了一些小女儿的娇态来。“自然是有大事。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爹爹您。”
楚行天爽朗一笑,向前一步抚了抚楚昭的脑袋,应道:“你问吧。”
楚昭道:“接到了‘速归’的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楚行天闻言脸色一沉,半晌后才应道:“京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怕你和公主在外遇险。只有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觉得你们是安全的。”
“这样啊。”楚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半晌后又问,“当真没有什么事情?”
楚行天眼神和缓,他应道:“没有,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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