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模糊闪过的思维片段里,他看见萨蒂抱着他的黑弓在独自行走。她低垂着眼帘,脸轻轻贴在黑弓冰冷的表面上。他意识到他在通过那把弓感受着她,注视着她; “我想回父亲那里去,”他听见她在喃喃自语。
不要去。他说,达刹不会欢迎你。回来,萨蒂。
但她不回来。她离开的脚步那么坚定。
他们站在婚礼的祭火两边,注视着对方。但这一次,梵天并没有走进来,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他轻声在喧闹的鼓乐中说。而萨蒂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问。
火焰和鼓乐消失了,他继续下沉。
在睡梦里,他重塑着世界的形体。他的影子再度朝四面八方伸展开来,捕捉着那些曾从他这里逃走的精灵和恶魔们。这又耗去了他许多精力、许多时间。他猛然意识到,从萨蒂离开他开始,已经又过去很久很久了。
有一段时间,他根本感觉不到她,他感到了恐惧,浑身都紧缩起来,但在下一个瞬间,他通过黑弓又感受到了她。她的心跳还是一如既往,孤独而安静,透过她肌肤的温暖,他感到了她身体里蕴藏着的无穷苦楚。这到底是为什么。通过他那超验视觉,他看到她坐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独自一人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头发被风拂动,她的眼睛里充满悲伤。
他稍微觉得放心。但稍一放松,他再次被拉入黑暗的区域。见不到光,没有其他感觉。
萨蒂坐在他身边,他们面对着一条奔腾流淌的大河。她抱着一把从河滩上捡来的西塔琴,那大概是什么商队过路时遗弃在那里的吧。她仔细抚摸着它细长的琴颈,抬起头来微笑着说:“我真想再弹一次琴给你听啊。”她给他看她的手掌。因为筋络受到损伤,她的手指麻木僵硬了。他伸手想要握住它们,可他随即又被拖入了更深的境地。
他在想她到底是在哪里?他能感觉她的存在,却不知道她身在何方。每次他想起她来,他感到疑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要离开他。他想着这些事情,惊讶地发现焦灼和不安越来越多出现在他的情绪当中。这也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的事情。每当他感到不安和忧虑,就铺展他的意识,在整个宇宙里搜索萨蒂的存在。
于是,他就又看到她了。她被风拂动的头发,悲伤的眼睛。
那把她带走的黑弓,现在成了维系他和她之间唯一的纽带。但他有一个恐怖的想法:如果她知道这一点,她会连那把弓都丢弃掉。
但幸好她似乎并不知道。于是在那漫长的黑色梦境里,他仅仅依赖着透过黑弓传达给他的、她的温暖和心跳,感到慰籍,然后沉入更深的睡眠。
他看到萨蒂站起来,注视着燃烧的篝火,神情认真专注,伤痕的边缘在她脸庞上闪着微光。注意到他的视线,她转过来对他一笑,“这个样子,”她说,“这个样子经常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
然后她就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她。而她不再说话了,只是再一次地对他微笑。
岁月更迭,他受损的精神在自我修复,ròu_tǐ亦是如是。在每一层世界、每一寸天地中,他一度离去造就的空洞,正在逐渐得到修补。他正变得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有力。他感到新的肌肉和力量正在滋长。他的思维越来越清楚。他明白,他终于慢慢浮上现实的表面。
他伸出他的意识,触摸在远方的她的心跳和呼吸。
萨蒂,他温和地对她的侧影说,转过来,看看我。
但是她没有听到,她依旧孤独地坐着,凝视着窗外。窗外正在下雨,雷声隆隆,乌云笼盖四野,天色昏暗。
黑暗盖过来,他已经在现实和梦境的边缘。
他在漫无边际的海洋之中。水温暖,环绕着他微微摇荡。
他朝四周望,不远处的水面上站着一个老人,他发长及膝,骨瘦如柴。当他看向老人的时候,老人朝他合十致意。他认出了他。
“得到毗湿努祝福的不死者摩根德耶,”他说。
老人再次朝他致意。“您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他说。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他问,然后顿了顿。“对了,这是梦境。这正好。你知道世上一切过去未来之事。你知道萨蒂如今在何方吗?”
老人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不愿意告诉我?”他问。
“我只是想告诉您……”摩根德耶用嘶哑的声音说,“很久之前,您为了她改写这个世界。”
“是的,我记得。”他应声答道。
“那个时候,被改变的是您自己。”摩根德耶说,“我在伟大的毗湿努梦境里看到的所谓命中注定的事情,现在已经不会再发生了。有一件事,只有一件事发生了改变,但那已经决定了一切……那未来已经被您改写。因此,我也已经看不到未来。”
“那就是说,你不知道萨蒂现在在哪里,”他说。“是这样吗?”
老人依旧沉默着。
而海洋的涛声伴随着黑暗褪去。
那些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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