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心劝他:“正午日头烈,你还是回车里避一避吧。”
外界正是盛夏,云兴的披风一下山便用不上了,殷雪霁换了身轻便长袍,心情似乎也跟着轻快起来,看着多了一丝活泼:“一路颠簸,车里未见得有多舒坦,在外面还能吹吹风,看看景,惬意多了。”
我失笑:“苦差事到你嘴里反倒成了种享受,要不咱俩换换,你来赶车,我进去躺躺?”
殷雪霁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
我笑道:“罢了,让你说得,我都有些舍不得这风景了。”
其实此地并没有什么美如画的风景,草是最常见的野草,树也并非茂密成林,对常年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早就看腻了。也只有殷雪霁这种养在深“闺”,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才会看只蛾子看入迷,逮只青蛙不撒手。
他这掩藏在一本正经表象之下的跳脱性子,我还挺喜欢,千篇一律的无味风景,也因他增色不少。至于我所以为的他会时不时摆宫主架子这样的事,一次也没发生,这倒将我对他早年的成见削去大半。
算起来,唯一让我感到困扰的,是殷雪霁不肯吃东西。
夏季炎热,人本就没多少食欲,殷雪霁情况更糟,还没等入口,刚闻着味就要吐了。
我嘲笑他娇生惯养,散了功竟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被他瞪了一眼,两个时辰没搭理我。
不吃东西当然就没体力,殷雪霁最后扛不住,恹恹靠在我身边,草垛里的蟋蟀跳到他面前,都没精力去逗弄了。
我没办法,只能试着把随身携带的普通干粮泡软喂给他,那架势活像在逼他吞金,他吃得痛苦,我看着也难受。咬了没指甲盖那么大,殷雪寂碗一推,不肯再碰了。
我将水囊递给他:“那喝点水。”
殷雪霁打开水囊,还没送到唇边,立刻拿远:“水也是腥的。”
我不勉强他,简单收拾完器具,继续驾车赶路:“前方有个镇子,天黑之前能赶到,我带你好好歇上两天,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告诉我,千万别跟我客气。”
殷雪霁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微一颔首,又闭上眼倒回我肩头,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得人怪心疼。我捡起放在一边的斗笠给他戴上,替他挡挡残阳。
当晚终于不用再露宿野外,我找到当地最好的酒楼,要了两间上房,临到付钱时,往怀里一掏,摸了个空。
这感觉多么似曾相识,这回我可找不出第二根簪子来抵押了。
殷雪寂见我维持一个姿势僵住不动,叹了叹气,往柜台上拍了锭银子。
掌柜的收了银子,一改警惕神色,眉开眼笑唤来小二领我们上楼。
殷雪寂一进房便让小二给他送桶热水,应该是要沐浴,我识趣地把行李放下,转身去了隔壁。
酒楼最好的上房,条件也远远比不上殷雪寂常住的融雪宫。我进了房间,走到桌边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拿起茶杯一看,青瓷的杯底沉着不少茶叶末,茶虽不是隔夜的,却也不是什么好茶,最多只能用来解渴。
我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去找我的水囊,那里头灌的好歹是山泉水,可比烧开的井水好喝多了。
连续赶了几天路,说不累那是假的,我让小二打水上来,准备简单擦擦身子就去床上睡。
房门轻叩两声,我以为是送水的来了,开了门,站在外面的是殷雪霁。他刚沐浴完毕,如缎的墨发披散,沾湿前襟,半透的衣衫将身形勾勒大半。他肤色白皙无暇,胸前的某处小巧精致颜色也比旁人浅,透着淡淡的粉。
我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先把他迎进来,稳住有些错乱的气息,一本正经问道:“雪霁找我有事?”
殷雪霁将长发拢到一处,手里还拿着一条湿透布巾:“请谢庄主帮一小忙。”
看他这样,八成是擦头发擦到不耐烦,找我偷懒来了。
我找来梳子先替他把长发梳理好,手掌在发上一拂,青丝滑涼,瞬间从我手中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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