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偏远不具名的寺庙而言,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发度尽一切众生之大心。小乘以自觉为终极,大乘菩萨以觉他为终极,一切众生成就佛果。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离相无住、性空无所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说般若,即非般若,是名般若。广度众生,彻悟佛法,一切名相皆可舍弃。】
庄严宝像的正殿之内,香烟袅袅,佛音渺渺。如天籁之音,回荡在尘嚣的人心之间,洗涤那些在十仗红尘中浮沉的灵魂。
高僧布道三日三夜,寺内众僧聆听佛训,与高僧辩论,是谓获益良多。
赵烽亦听得如痴如醉。
一直为情爱所困的他,虽然在经历那场变故后已有所悟,但心中的执念始终无法放开。
徐明征从京城逃回徐庄,他便追了过去,左右不离。
寂空长伴佛祖,他便每日前来听佛音,只为不让二人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赵烽,皆因徐明征而痴,只为徐明征而狂。
而今,心路发生改变后的他,在高僧的一番点拨之下,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执念是苦,放手亦是苦。离别是苦,相守亦是苦。相爱是苦,相恨亦是苦。
众生的七情六欲,皆是欢苦。
然而,执念又是甚么?
摒弃过后,原来世人执著着的,只是一份从心的平静。
徐明征已然悟出。
因此,当惠空大师再度提及为他剃度之时,寂空如是应曰。
‘心存烦恼丝,无不及有;心怀虚谷,有即无。佛于心中留,当如是。’
赵烽虽是迟悟了一步,但也算得是殊途同归,未再铸成大错。
第三夜,高僧布道完毕后,谢绝主持的挽留,星夜下山,飘然而去。
惠空大师见夜幕沉沉,赵烽带这个半痴傻的人下山不便,于是将他们留在寺中,分出一间禅房让他二人歇息。
赵烽安排赵僖在里间的床上睡下后,独自走到外间,在僧人搬来的简易榻上合身躺下。
空山寺静,唯闻虫鸣山涧。
透过皎月洒进屋里的碎光,赵烽望着窗外斑驳朦胧的山景,内心竟是异常的平静。
旦念及那人就在此间——若心能如斯靠近,即便不在彼此身边,也是天涯咫尺——赵烽只觉得内心深处涨得满满。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28
睡到下半夜,赵烽突然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的情形很快模糊,只残留下尚未平复的余悸。
从榻上起身,赵烽抬起手,擦去一头的冷汗。
与此同时,他忽然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侧耳听了片刻,里间确确实实没有丝毫的声响,也呼吸之声也无。
死一般的寂静。
赵烽疾走两步,入内一看——床上的被褥凌乱,不见赵僖的身影。
赵烽不免有些奇怪,有些着急,连忙出门去找人。
夜深人静,为避免打扰到寺内僧人的清静,赵烽虽心急但并不大肆声张,只一点一点地寻找赵僖无意中留下的蛛丝马迹。
傍晚时分,山中刚下过一场秋雨。有一小段的泥地中,明显印出两行清晰的脚印,向寺内的另一边延展——是新近留下的。
赵烽循着足迹,最终停在一间禅房外。
里面,住着的是寂空。
足迹就消失在寂空的门前。
赵烽心下犹豫,不知当进不当进。
但是,此刻已是深更半夜,赵僖又怎会摸进寂空的房间?
正当赵烽徘徊之时,从里面忽然传出一声闷哼,是寂空!
赵烽当机立断,立刻闯了进去。
昏聩不明中,依稀有两条人影对峙着站立,正是寂空和赵僖。
然而,当赵烽看清眼前的情形后,瞬间愣住了。
原本神志混沌的赵僖,现今双眼之中一片清明,只无情得盯着肩膀正在泊泊流血的寂空。
他的右手中紧握着的,正是适才伤人的凶器,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赵僖听到声音,朝在门口的赵烽飞快看了眼,又毫不留恋得转回来,直直盯着对面的人。
他阴森森地开口,说道:“别让九泉下的子腾等得太久。徐明征,我这就送你下去!”
话音未落,赵僖已揉身扑过去,狠狠一刀扎了下去。
温热的血瞬间如漫天坠落的鸢尾花般,零落萎顿,散落满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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